尼克松沒能引起毛的興趣
1972年2月,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問中國。在來中國之前,白宮助手為他找來了英文版《毛澤東詩詞》。尼克松精心閱讀并從中挑選了一些詩句,試圖以此找到共同話題,達到在沒有解決臺灣、越南問題的情況下促成中美合作的目的。
2月21日晚的宴會講話中,尼克松說:“毛主席寫過:‘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zhuǎn),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F(xiàn)在就是爭朝夕的時候了,是我們兩國人民攀登那種可以締造一個新的、更美好的世界的偉大境界的高峰的時候了。”但是,尼克松最終沒有引起毛澤東談詩的興趣,也沒有達到使中國在原則問題上讓步的目的。
1974年5月,毛澤東又會見了塞浦路斯總統(tǒng)馬卡里奧斯大主教。馬卡里奧斯說:我讀過毛主席的許多詩詞,十分愛讀。這些詩詞中含有人道的感情及深刻的哲學思想和關(guān)于生活的概念。毛澤東只回答:我不會寫詩呢。馬卡里奧斯堅持說:不管怎樣,你是在寫詩,書寫歷史并改造自己的國家。他還有趣地引用毛澤東的一句詩說:花一樣的國度里到處都是太陽(“芙蓉國里盡朝暉”)。
雖然馬卡里奧斯從宗教的認識角度提出毛澤東詩詞的“人道的感情”,沒有得到毛澤東的認可,但他看到了詩詞書寫、改造人類思想的作用,確實比尼克松的實用主義要深刻。
1975年1月12日,毛澤東會見了聯(lián)邦德國基督教社會聯(lián)盟主席施特勞斯。施特勞斯談到同行的國務(wù)秘書施萊夫人特別喜愛毛澤東詩詞,來華前推薦他也讀了。毛澤東仍舊回答:我不會寫詩。施特勞斯說:至少過去會。毛澤東卻堅持說:過去也不會。我會打仗。施特勞斯說:會打仗,會寫詩,會領(lǐng)導人民做不少事情。
雖然來訪的外國人因政治見解、文學造詣不同及對中國舊體詩詞的難以理解,對毛澤東詩詞存在著較大隔膜,同時毛澤東的回答也必然包括著謙虛成分,但我們可以看出,毛澤東在他們面前評價自己詩詞的一個共同態(tài)度也是明確的——不愿意把自己的詩詞當做文學,而是當作一種武器,和自己的斗爭結(jié)合在一起。
引人注目的“反修”詩
在已經(jīng)公開發(fā)表的近70首毛澤東詩詞里,第一次將世界形勢作為背景的,應(yīng)數(shù)1935年10月毛澤東長征中寫下的《念奴嬌·昆侖》。詞中寫到,“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泵珴蓶|后來的自注這樣解釋:“昆侖:主題思想是反對帝國主義,不是別的。改一句:一截留中國,改為一截還東國。忘記了日本人是不對的。這樣,英、美、日都涉及了?!痹诖酥?,毛澤東的詩詞中盡管出現(xiàn)過“世界”、“宇宙”等詞語,但都是指作者的生活環(huán)境或是主觀世界,并非國際形勢。
這首詞寫作于紅軍長征即將結(jié)束,面對日益尖銳的民族矛盾,毛澤東開始真正走向了世界,考慮抵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國際戰(zhàn)略。從包括美國、歐洲、日本的范圍看,他的思路不僅僅局限于反對日本侵略。毛澤東在詞中設(shè)想了一把倚天巨劍,要將炎涼不平的世界,砍削為“環(huán)球同此涼熱”的平等世界,即要消滅全世界的帝國主義制度,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的人類大同。
從那時起,國際形勢成為毛澤東詩詞創(chuàng)作的一個新源泉——有悼念在緬甸抵御日軍犧牲的戴安瀾將軍的七律,有歌頌在朝鮮妙香山抗擊美國侵略軍的《和柳亞子先生》,有謳歌亞非拉民族解放斗爭大好形勢的“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
1959年,中蘇兩黨關(guān)系出現(xiàn)緊張。赫魯曉夫的所作所為,引出了毛澤東的一組“反修”詩。
同赫魯曉夫會談后不久,毛澤東寫的一首《七言詩·赫魯曉夫訪美》:“一輛汽車幾間屋,三頭黃犢半盤銀”,是指赫魯曉夫訪美時一個農(nóng)場主送給他三頭良種牛和一個資本家送給他一盤古銀幣,赫魯曉夫十分高興,在毛澤東面前大加稱贊美國人有汽車、有房子的“幸福生活”;“舉世勞民同主子,萬年宇宙絕紛爭”,是譏諷赫魯曉夫吹噓世界要成為“沒有武器、沒有軍隊、沒有戰(zhàn)爭的世界”。
1959年12月26日,毛澤東在杭州過生日,將他寫的兩首詩分送給在座的讀社會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小組成員,其中一首是《七律·讀報》:托洛茨基到遠東,不戰(zhàn)不和逞英雄。列寧競拋頭顱后,葉督該拘大鷲峰。敢向鄰居試螳臂,只緣自己是狂蜂。人人盡說西方好,獨惜神州出蠢蟲。
詩中多處借用赫魯曉夫訪華過程中指責中國的語言和口吻,自嘲說,世界就要實現(xiàn)大同,只有中國是“不識相”的“蠢蟲”?!叭~督”指清末兩廣總督葉名琛,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時,英法聯(lián)軍進攻廣州,他采取“不戰(zhàn)、不和、不走、不降”政策,最終被俘,拘禁印度而死。
1960年6月13日,毛澤東又寫了一首《七律·讀報有感》。與前幾首針對赫魯曉夫訪美、訪華背景不同,這一首針對新的國際風云,蘊涵史實最為豐富。
赫魯曉夫訪問美國之后,蘇聯(lián)、美國、英國、法國四國政府達成協(xié)議,商定1960年5月在法國巴黎舉行會談,討論關(guān)于裁軍及和平共處的協(xié)議。赫魯曉夫?qū)Υ思挠韬裢H欢?,“青云飄下能言鳥”,給了赫魯曉夫迎頭一擊。
5月1日清晨,一架美國U-2高空偵察機侵入蘇聯(lián)領(lǐng)空進行偵察。當天上午,赫魯曉夫在莫斯科紅場上進行閱兵時,得到防空兵司令比留佐夫的秘密報告,U-2已被擊落,飛行員被俘,正在審訊。美國中央情報局原以為飛行員必定死亡,可以抵賴,于是在第二天通過報道說一架飛機在土耳其境內(nèi)失蹤。然而,被俘的飛行員這只“能言鳥”一五一十交代了從事間諜工作的偵察任務(wù)。
1965年夏秋之間,毛澤東寫下了一首《念奴嬌·鳥兒問答》:“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背負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間城郭。炮火連天,彈痕遍地。嚇倒蓬間雀。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飛躍。
借問君去何方?雀兒答道:有仙山瓊閣。不見前年秋月朗,訂了三家條約。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
這是毛澤東繼《七律·吊羅榮桓同志》之后,又一首提到雞雀與鯤鵬的詩作。毛澤東用這個典故,是因為經(jīng)他修改于1963年9月發(fā)表的“九評”文章之一《關(guān)于斯大林問題》,曾用俄國克雷洛夫寓言和中國《莊子·逍遙游》中的典故,比喻赫魯曉夫是雞雀,斯大林是鯤鵬和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