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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中國將以二十國集團(G20)主席國身份主辦峰會,世界的目光聚焦中國,希望中國帶領G20推動世界經濟的持久增長,實現G20的轉型,并繼續(xù)進行全球治理體系的改革。
我是G20首任中國協(xié)調人,親身經歷了G20的發(fā)展成長,體會了中國作為全球性大國在G20舞臺上“長袖善舞”,為遏制世界金融危機、管理世界經濟金融事務、改革全球治理體系所發(fā)揮的重要關鍵性作用。
有兩件事情印象深刻,至今難以忘懷。
一、2008年11月中旬,G20在美國首都華盛頓舉行首次峰會,這是大國協(xié)商一致的結果,結束了幾十年來美國和七國集團(G7)在全球經濟治理領域一統(tǒng)天下的局面,反映了全球治理從“西方治理”向“東西方共同治理”的歷史性轉折。華盛頓峰會的主要成果是主要經濟體同舟共濟,共同采取經濟和財政刺激措施,以提振市場信心,遏制金融危機“咄咄逼人”的蔓延勢頭。
但是,由于此輪金融危機空前嚴峻,來勢洶洶,不少國家出現“破產”跡象。在金融全球化的時代,金融風險傳導迅速,很可能引發(fā)全球金融體系的崩塌,國際社會對此憂心忡忡。于是,G20計劃在2009年4月初在倫敦召開第二次峰會,重點是如何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籌集足夠的救助資金,以防最后一道“金融大堤”決口。當時,英國作為峰會主辦國,計劃籌集5000億美元的資金,并為此與G20成員開展了密集的外交磋商,但許多國家經濟陷入困境,囊中羞澀,一開始反應并不積極。
英國非常希望中國能發(fā)揮帶頭作用,出資提高IMF的救助資金盤子。時任英國首相布朗不斷與中國領導人通電話,懇切希望中國出手。英國還派出特使來華與中方協(xié)調人磋商,做中國的工作。
中國進入新世紀后發(fā)展迅速,綜合實力和國內生產總值(GDP)不斷提高,外匯儲備居世界首位。在2009年,中國雖然也受到世界金融危機的沖擊,但是經濟恢復最快,發(fā)展勢頭依然強勁。2008年金融危機是中國自1997/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以來遭遇的世界性金融危機,在中國經濟深深融入全球生產鏈和價值鏈的全球化時代,各國經濟和金融的相互依存日益增大,已經結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共同體。
中國從全球主義的胸懷出發(fā),認識到中國作為發(fā)展中的全球性大國,幫助擴大IMF的救助能力,使一些受金融危機沖擊瀕于崩潰的國家免于破產,既是救了這些國家,也是挽救世界經濟和金融于狂瀾,對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各國都有利。就是在這樣認識的基礎上,中國毅然決定,承諾以購買IMF債券的方式,出資不高于英國設想的總數的10%,即500億美元。中國的榜樣迅速帶動G20其他成員紛紛出資,最后倫敦峰會總共承諾了1.1萬億美元的IMF救助資金,成功地實現了提振全球市場信心、防止金融危機蔓延的預期目標。所以,說中國在G20應對世界金融危機中發(fā)揮了關鍵性作用,此語毫不為過。
二、中國在確立G20替代G7成為“全球經濟治理首要平臺”的歷史性轉折中發(fā)揮了獨特的重要作用。
2008年以前幾十年里,世界經濟和金融事務或者說全球經濟治理,主要由以美國為首的G7所壟斷。這就是全球治理的“西方治理”。隨著新世紀發(fā)展中國家集體崛起,世界力量對比出現了西方學者稱之為“大趨同”(Great Convergence)現象,即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力量對比差距在縮小。到金融危機爆發(fā)時,G7的GDP占世界經濟總量的比例已經下降到50%左右。但是,“大趨同”在全球治理體系中并未轉化為相應的經濟規(guī)則制定權、話語權和決策權。
2003年出現過第一次轉變。當時,法國在其與瑞士共有的日內瓦湖畔的“依云”(Evian)小鎮(zhèn)主持召開G8(G7+俄羅斯)峰會,邀請了五個發(fā)展中大國(中國、巴西、印度、南非、墨西哥)領導人出席與G8的磋商,自此建立了“8+5”機制,使主要發(fā)達國家與部分發(fā)展中大國第一次可以面對面坐下來,討論協(xié)商世界經濟金融面臨的問題。
經過幾年的運轉,“8+5”機制的弊端,特別是其內含的不平等,開始暴露出來。因為,就五個發(fā)展中國家而言,“8+5”是在G8/G7召開峰會期間,五國與八國(實際上是西方七國)只有一次磋商,形式多于內容,并不是平等對話、協(xié)調全球經濟事務的有效平臺。
2008年金融危機襲來,美國、英國、法國等意識到G7已經無法應對危機,需要中國等發(fā)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的參與。于是,1999年亞洲金融危機后建立財政部長/央行行長論壇得到各方的青睞,大家一致同意把G20升格為峰會,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密切合作,共同應對空前嚴峻的世界金融危機。
2008年底G20華盛頓峰會和2009年4月初倫敦峰會,為遏制金融危機蔓延、提振市場信心、加強全球金融監(jiān)管,發(fā)揮了決定性的作用。G20 成員同舟共濟的合作精神使國際社會看到了全球治理從“西方治理”向“東西方共同治理”轉變的希望和實踐中的可行性。當時,G20開始考慮下一步怎么辦的問題,是把G20變成全球治理峰會機制并固定下來,還是恢復原來以G7為主、發(fā)展中國家為輔的全球治理格局?這是個涉及全球化利益再分配和改革全球治理體系的大問題。
法國、日本等不少發(fā)達國家自然希望回到原有軌道,G7繼續(xù)“統(tǒng)領天下”,保持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中的主導地位。然而,“一江春水向東流”,世界大勢發(fā)生了根本性變化,要回到“西方治理”的老路,已經不可能了。
在這樣的歷史大背景下,中國提出把G20做強、做實,成為全球經濟治理的首要平臺,因為G20是當今世界唯一的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組成平衡、雙方最高層可以平等對話協(xié)商的國際機制。G20倫敦峰會后,中方就與美、英開始接觸,研究中國方案的可行性。美國的態(tài)度很關鍵,畢竟它是G7和西方國家的核心和“領頭羊”。
2008年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在G20內外積極應對世界金融危機的杰出表現,凸現了中國在全球經濟治理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美、英等對此已有深刻的認識,意識到今后世界經濟金融體系中需要給予中國一些話語權和決策權,而G20恰好提供了這樣一個平臺和渠道。世界金融危機中美國遭受重大打擊,中美兩國經濟的互補性和緊密聯系使得中國經濟發(fā)展對美國經濟的重要性更加突出。
幾經磋商,美國最早表示將與中國一起推動G20取代G7成為“全球經濟治理的首要平臺”,隨后英、法、德等都表示愿意支持。最終,這一表述被G20領導人納入2009年9月美國匹茨堡峰會的宣言。G20也就完成了從部長級磋商機制到峰會機制和全球治理最重要平臺的角色轉換。
世界需要G20,G20需要中國,中國也需要G20。全球治理體系改革也就此拉開了序幕。
(作者:何亞非,中國外交部前副部長、國務院僑辦前副主任,外文局“中央廚房”《今日中國》法文版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