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國際觀念的截面分析
在本章第二節(jié)我們討論了國際觀念的三個層面:國際思想、國際倫理和國際制度等,并重點分析國際思想的時序變遷。這里選用8個截面,概要分析不同時期的國際思想。國際思想的變遷,包括國際理論的演變和國際意識的變化。下面重點介紹西方的國際思想。
(1)2001年截面。2001年是21世紀的開端。第二節(jié)我們曾經討論了21世紀初的國際思想,包括國際政治思想、國際經濟思想、國際社會思想、國際文化思想和國際生態(tài)思想等,它們基本反映了2001年的國際思想。其中,結構現(xiàn)實主義、新自由制度主義、建構主義、地緣政治、文明沖突論、民主和平論、新帝國論、全球化理論、國際體系理論、區(qū)域一體化、文化多樣性、網絡文化、環(huán)境主義、生態(tài)主義等影響比較大。2001年發(fā)生的美國“9·11”事件,可能對國際關系產生深遠影響。美國學者漢得森(2004)把國際關系理論家們的思想歸納成三種模式,并認為國際共同體將是未來的方向(表1-75)。
表1-75 國際關系的三種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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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無政府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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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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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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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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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中央權威,國際法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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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國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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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泛使用國際準則規(guī)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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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為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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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的國家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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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角色,國家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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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角色,國家地位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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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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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權高壓,政治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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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服,部分使用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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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共同利益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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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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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以國家聯(lián)盟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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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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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政治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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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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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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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安全,全球貿易,全球生態(tài)環(huán)境,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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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福利的公正,特別是全球財富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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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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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邊解決,偶爾舉行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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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邊解決,聯(lián)合國和國際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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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guī)范解決,遵循超國家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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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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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注國家利益,強烈的國家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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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意識形態(tài),但在衰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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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民主、世界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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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漢得森 2004。
(2)1980年截面。1980年是冷戰(zhàn)時期,也是發(fā)達國家向知識時代邁進的時期,國際思想非?;钴S。挪威學者克努成(2004)把20世紀80年代的國際關系理論分為三種基本范式:現(xiàn)實主義、理性主義和革命主義(表1-76)?,F(xiàn)實主義關注國家間體系和沖突,強調國家權力、國家安全、國家利益和權力均衡,從歷史經驗中尋求證明。理性主義關注人類的理性和相互作用,強調多種理性行為體、國際組織、國際制度、相互依存和談判的作用,從自由平等的啟蒙思想中尋求依據(jù)。革命主義不關注國家的分析,而是關注以現(xiàn)代階級為基礎的世界體系,分析兩大階級和兩大區(qū)域(中心和邊緣)的關系,認為革命將解放世界的受剝削者。
表1-76 國際關系學的三大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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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實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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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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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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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要的分析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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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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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行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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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主義世界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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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要的分析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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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體/國家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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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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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體系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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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的解釋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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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事力量/權力,權力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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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妥協(xié),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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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構性的權力,壓迫,剝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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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的議題或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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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突,無政府狀態(tài)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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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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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發(fā)展,政治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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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形態(tài)傳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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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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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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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進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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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克努成 2004。
(3)1960年截面。1960年的世界分為三大集群:蘇聯(lián)領導的國家集群、美國領導的國家集群、第三世界國家和尚未獨立的國家集群。蘇聯(lián)國家集群和美國國家集群形成冷戰(zhàn)的兩大陣營,其他國家成為兩者的爭奪對象。國際關系的思想主要有:現(xiàn)實主義、理想主義、社會主義、帝國主義、冷戰(zhàn)思維、地緣政治、國際合作和國際援助、民族解放和獨立運動等。
(4)1900年截面。1900年是工業(yè)主義擴張的年代,也是歐洲殖民帝國的輝煌年代。歐洲和她的衍生國家?guī)缀鯄艛嗔藝H事務,并把工業(yè)主義、殖民主義、重商主義和帝國主義的觀念強加給世界其他地區(qū)。理想主義、社會主義和民族主義也有一定影響。
(5)1870年截面。1870年是第二次工業(yè)革命的開始。1820年以來的50年里,國際思想非常活躍,產生了一批“主義”,如激進主義、社會主義、保守主義、達爾文主義、民族主義等。有關國際思想的新論著有:《權利哲學》(黑格爾 1821)、《戰(zhàn)爭論》(克勞塞維茨 1832)、《政治經濟的國民體系》(李斯特 1841)、《共產黨宣言》(馬克思和恩格斯 1848)、《資本論》(馬克思 1867)和“人民戰(zhàn)爭”(馬志尼 1855)等?!段锓N起源》(達爾文 1859)提出的生物進化思想,對國際關系中的激進主義、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都有深刻影響。
(6)1820年截面。1820年是工業(yè)化擴散的年代。1750年以來新出版的與國際思想有關的論著有:“論均勢”(休謨 1752)、《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與基礎》(盧梭 1755)、《永久和平計劃》(盧梭1760)、《國際法》(瓦代爾 1758)、“論戰(zhàn)爭”(伏爾泰 1764)、《國富論》(斯密 1776)和“永久和平論”(康德 1795)等??档碌氖澜绻袼枷胗绊懮钸h。
(7)1750年截面。1750年是工業(yè)革命起步的年代。1750年的國際思想基本是1700年思想的延續(xù),但有一些新思想誕生,如孟德斯鳩的共和制思想等。
(8)1700年截面。1700年是農業(yè)時代,但歐洲已經進入資本主義階段。國家主權、國家利益、國家均衡、外交和結盟、國際戰(zhàn)爭、國際法、殖民主義、專制主義、重商主義和殖民主義等思想在歐洲具有重要影響;馬基雅弗利的《君主論》(1532)、格勞秀斯的《戰(zhàn)爭與和平法》(1625)、霍布斯的《利維坦》(1651)和洛克的《政府論》(1689)是經典著作,格勞秀斯的國際法思想、霍布斯的“自然法則”、洛克的人民主權思想等對后世有很大影響。在東方(中國),儒家理學的思想占主導地位,朝貢、封賞和貿易等是基本的國際觀念。
在1700~1900年期間,世界處于從農業(yè)文明向工業(yè)文明的轉型時期。農業(yè)文明的各種國際觀念,流行于各個農業(yè)地區(qū)。工業(yè)文明的國際觀念,流行于工業(yè)化國家和她的殖民地。歐洲工業(yè)強國逐步把她的國際觀念,推廣到世界。在這200年間,國際思想是混雜的,但歐洲的國際思想逐步占主導地位,農業(yè)文明的國際思想逐步退出歷史舞臺。
3、簡短的小結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國際制度和國際觀念都是非常復雜的。要用很短的篇幅,介紹過去300年的國際制度和國際觀念的演變,無疑是難以完成的。國際制度和國際觀念需要專題研究。但是,國際制度和國際觀念的變化,無疑是國際現(xiàn)代化的重要內容。所以,盡管很難,我們仍然對過去300年的國際制度和國際觀念的截面特征進行了描述。顯然,這種分析,同前面的時序分析一道,只能是作為參考,而不是結論。
過去300年國際體系的演進,從分立的歐洲國家體系和亞洲朝貢體系,到以聯(lián)合國為基礎的世界性國際體系,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國際制度和國際思想也在演化。但是,大國政治、現(xiàn)實主義、自由主義和革命主義的實質,并沒有發(fā)生根本性變化。當然,國際依賴與合作、國際競爭與沖突、國際制度與法律、國際組織與文化等,從內容到形式,還是發(fā)生了很大變化。盡管如此,公平合理的國際制度和國際結構,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理想主義和樂觀主義的暢想,都會受到不平等和動蕩的世界現(xiàn)實的挑戰(zhàn)。國際互動仍然是現(xiàn)實和理想的沖撞舞臺,我們必須理性面對這個變化著的世界。(摘自中國科學院中國現(xiàn)代化研究中心中國現(xiàn)代化戰(zhàn)略研究課題組《中國現(xiàn)代化報告2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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