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大字報圍攻:“一家開花,大家撒籽”
從此后,爸爸又開始了他挨批斗的艱難生涯。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及其他一些地方,批判周榮鑫的大字報鋪天蓋地。不管是誰說的話,只要不合“四人幫”的意,都記在我父親的賬上,大字報主要點周榮鑫的名。因為當時毛主席還沒有說話,他們對小平同志多少還有些忌憚,還不敢放肆地明目張膽地攻擊。作為教育部部長,我父親自然成了主要攻擊目標。
我父親心臟病很重,還要被迫去清華大學看大字報,看那滿紙的充滿火藥味的謾罵攻擊之詞。
在大字報圍攻的同時,“四人幫”不放過我父親,張春橋找我父親談話,逼我父親承認錯誤,逼他交代問題。張明確表示,只要把上面的關系說清楚,你就可以解脫。張的意思太清楚了!他們的矛頭是指向周總理,指向小平同志。但我父親寧愿自己承擔一切責任,也決不上推下卸。兩個小時的談話過去了,我父親和他頂?shù)妹婕t耳赤,張春橋一無所獲。我父親和張在激烈的爭論中,堅持要執(zhí)行毛主席的教育方針,培養(yǎng)有社會主義覺悟有文化的勞動者;而張春橋也說出了他的“名言”:“我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也不要資本主義的苗!”最后,張春橋生氣地說:“你這個人真固執(zhí),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可想而知,在這次談話之后,我父親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在極大的政治壓力之下,朋友們都不敢上門。而在這個時候,卻恰恰是父親最需要支持的時候。
一天晚上,父親讓我和二妹妹去看看王震同志。他說:“去看看你胡子伯伯,向他請教,問問他該怎么辦?”那天晚上,我和妹妹騎自行車找到了胡子伯伯家。胡子伯伯聽說我們來了,大聲叫“請”,并親自到客廳門口接我們。
看到我們進來,他一手拉著一個,就像見到受了極大委屈的親女兒一樣,把我們姐妹拉到沙發(fā)上、坐下,一邊招呼人給我們倒茶,一邊忙著問:“你爸爸怎么樣了?告訴他,黨了解他,信任他!叫他放心!”當我們問到要不要寫檢查時,王伯伯凝神想了想說:“對毛主席的批評意見還是要檢查的。”同時,伯伯又抑制不住滿腔的怒火,大罵那些人,就是要把中國攪亂!王伯伯甚至生氣地說:“我要到天安門自焚,向他們抗議!”回家后,我們把王伯伯的話告訴了父親,父親熱淚盈眶。父親說:“寫檢查也只寫自己的問題,決不把責任上推下卸!”
其他老同志也以各種方式表達了他們的關心。我記得童小鵬叔叔打電話,問我父親怎么樣了?我告訴他說:“這回是大家撒籽,我們一家開花?!币驗閹缀跛械睦细刹慷贾С中∑酵镜恼D工作路線和方針,這就是大家撒籽;而“四人幫”當時重點整了四個人,即胡耀邦、周榮鑫、萬里、張愛萍。而我父親在教育戰(zhàn)線是首當其沖,成了他們重點批判目標,清華、北大滿院的大字報都點名批的是周榮鑫,這就是我們一家開花。他們目的很清楚:既“打”了鄧小平,又刺激了在重病中的周總理。
在批斗會場上昏迷4小時得不到救治
1976年4月5日清明節(jié)。人民群眾在天安門廣場上自發(fā)地悼念總理,發(fā)泄著對“四人幫”的仇恨和怒火。但人民群眾的反抗和怒火并不能使“四人幫”收斂一點。教育部在遲群一伙把持下,斗我父親越來越狠。明明知道他有心臟病,卻連續(xù)十幾天開批斗會。天天三班,上午、下午、晚上,大中小各種類型的批斗會接踵而來,他們是非要置我父親死地而后快。
4月12日上午,我父親在批斗會場上突然昏迷不醒,當時的衛(wèi)生部長劉湘屏卻不許父親住醫(yī)院,說什么北京醫(yī)院不能成為走資派的避風港!父親就在批斗會場的地板上躺了四個多小時,昏迷不醒而得不到救治。最后還是吳慶彤找到紀登奎批準,華國鋒也批示要全力搶救,我父親才住進醫(yī)院。但是已經(jīng)晚了!來不及了!我父親被迫害去世了,至死也沒有說一句對不起黨的話。他只活了59歲。他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的秘書、司機、警衛(wèi)員、炊事員流著熱淚和我們一起與父親最后握別,給他送行。他的秘書許永躍握著他的手,一直把他送到太平間。那悲傷的一幕,我們永生難忘!
父親的骨灰盒在家里放了一年多,直到1977年8月28日,才給他平反開了隆重的追悼會。敬愛的小平伯伯、陳云伯伯、先念伯伯等一千多人參加了追悼會,他們來向一位堅貞不屈、寧折不彎、以身殉職,被“四人幫”迫害致死的共產(chǎn)黨員表達最后的敬意。(天天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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