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12年前唯一的水泥乒乓球臺毀于地震后，孩子們就只能在這個30厘米高的升旗臺上打秋。
下圖：6月23日，舊方小學的孩子們踢著用塑料袋和垃圾和填充而成的足球。該校沒有任何體育設(shè)施。
前言
中國青基會發(fā)布的《希望小學體育教育現(xiàn)狀調(diào)查報告》指出，34所受調(diào)查的學校體育配置無一達標，其中不少學校沒有任何體育設(shè)施。北京奧運正向我們走來，而這些貧困地區(qū)的孩子卻無法享受體育運動的快樂。本月21日，由新京報和中國青基會聯(lián)合發(fā)起的“奧運夢同心圓”大型公益活動啟動。即日起，本報將刊登6省貧困地區(qū)體育教育現(xiàn)狀系列報道。
“孩子們12年沒見過乒乓球臺”
云南運通希望小學水泥乒乓球臺毀于地震，學生們在30厘米高的升旗臺上玩乒乓球
本報云南訊 “發(fā)窩鄉(xiāng)運通希望小學原本有個水泥砌的乒乓球臺，1995年地震，惟一的水泥乒乓球臺變成了一堆水泥?！?月22日，在前往國家級貧困縣———云南省楚雄州武定縣的路上，該縣教育局副局長常加榮嘆息著說，發(fā)窩鄉(xiāng)是全縣惟一財政零收入的地方，自從地震毀了水泥乒乓球臺后，希望小學的孩子們已經(jīng)有12年沒有見過乒乓球臺了。
27所學校19所“一師一?！?/strong>
離開縣城，汽車朝發(fā)窩鄉(xiāng)開去。一路上都是搖搖欲墜的紅土房子和渾身泥土的孩子。“窮啊，沒辦法……”常加榮一路嘆息著，他絮絮叨叨地說：發(fā)窩鄉(xiāng)是高寒山區(qū)，云南其他地方可以種煙致富，但這里的農(nóng)民只能種玉米、大豆和土豆，背到集市上換大米，2斤玉米換1斤大米。
據(jù)他介紹，武定縣一共有27所學校，其中19所是“一師一校”(即一個學校只有一個老師)。而我們?nèi)サ倪\通希望小學，是除鄉(xiāng)中心小學外最好的學校。該校甚至擁有全鄉(xiāng)惟一一名體育院校畢業(yè)的老師———這是連中心小學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12年前地震“送來”新教室和籃球
3個小時后，運通希望小學出現(xiàn)在公路旁邊。這是一個很小的青磚小院，學校的水泥籃球場在馬路對面。球場上的線早就沒有了，籃球架也一副飽經(jīng)風霜的模樣，幾十個孩子正在球場上搶奪兩個籃球。對于這個籃球架，當?shù)馗刹空f，這都是地震的功勞。
12年前，一場6.5級的地震發(fā)生在武定縣。作為震中的發(fā)窩鄉(xiāng)，一夜之間，全鄉(xiāng)所有的房子都夷為平地。運通希望小學原名山品小學，因地震獲得運通公司20萬元和世界銀行27萬元貸款，改名重建后土房子變成了青磚小院。
地震讓學校房屋有資金翻新，但該校的體育設(shè)施，卻一直處于貧乏狀態(tài)。目前，該校共有86人，屬全鄉(xiāng)第二好的學校。每年可以獲得10個跳繩，5個籃球還有6副羽毛球拍。不過，按照體育老師周李偉的說法，由于都是挑便宜的買，一個籃球不到兩個月就壞了；羽毛球拍一個月左右就會脫線；只有跳繩，是惟一能撐一年的體育用品。即便是這樣的條件，也依然讓其他學校的老師羨慕不已。至于足球場，別說這里沒有，整個發(fā)窩鄉(xiāng)，也沒有。
30厘米高升旗臺成學生樂園
“如果有可能，給我們捐一張乒乓球臺吧。”運通希望小學的主管上級，發(fā)窩鄉(xiāng)中心小學朱世洪校長說，自從1995年的地震把惟一的水泥乒乓球臺變成一堆水泥后，這里的孩子已經(jīng)12年沒有見過乒乓球臺了。
“他們常在那里打?！斌w育老師周李偉朝學校升旗臺努努嘴說。這時，朱世洪校長從辦公室拿出兩塊床板，橫著放在臺子的中間。在院子中央跳繩的孩子們見狀，立刻歡呼成一片，沖進教室拿出幾個連膠皮和手柄都掉了的拍子，跑到升旗臺邊，打起了乒乓球。
升旗臺很矮，大約30厘米高。即使是1年級的小孩打球，也都必須雙腿彎曲，躬下身子，樣子非常別扭。不過，孩子們玩得很開心，他們說，因為要升國旗，平時學校不讓他們在升旗臺上玩，他們只能在地上打過干癮。
每年不足2000元教育資金
朱校長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扳著指頭算，由于鄉(xiāng)財政收入為零，過去學校一分教育資金都沒有。直到去年，鄉(xiāng)里才每年有5萬多元的教育資金，分到27個學校，每個學校還不到2000元，卻要拿來買教具、送老師培訓，還有學生們的籃球、羽毛球……
于是添置乒乓球臺的計劃，只能一年一年擱淺。
個案
塑料袋自制橢圓形“足球”
原材料從垃圾堆里撿來，壽命不超過兩個課間
發(fā)窩鄉(xiāng)舊方小學，典型的“一師一?！?，不但破舊狹小，就連校名，也是用粉筆歪歪斜斜地寫在門楣上的。這個學校，沒有任何體育設(shè)施?！拔覀冇凶闱颍∽约鹤龅?！”三年級學生查建偉得意地告訴記者。
在查建偉的帶領(lǐng)下，一群男生跑到學校后墻的垃圾堆，在垃圾里翻找塑料袋。查建偉先往一個完好的塑料袋內(nèi)塞塑料袋，其他孩子也把自己找出來的塑料袋等柔軟的垃圾往里塞。很快，塑料袋被填滿了。查建偉把塑料袋使勁裹了裹，努力團成一個實心的球狀物，然后又掂了掂分量，滿意地點點頭，最后找來一條繩子捆起來。這樣，一個“足球”就誕生了。
和自己的25個同學一樣，舊方小學3年級的查建偉從沒見過真正的足球。在他上小學3年級前，也沒有玩過足球。今年4月的一天，他學了《小足球賽》這篇課文。學校的惟一老師楊智忠發(fā)現(xiàn)，下課后院子里變得格外熱鬧，孩子們在用腳踢和用手扔一個東西。他走近一看，是一個外面裹著塑料袋、里面塞滿廢紙的橢圓形物體。查建偉告訴老師，他看了那篇課文后，問了在中心小學上學，見過真正足球的哥哥后，自己琢磨出了這個東西。
“老師，怎么踢?。俊睂W生們捧著足球問。楊智忠心中泛酸，他把自己僅知的足球知識告訴學生：足球應(yīng)該用腳踢，分為兩隊，除了守門員，別的不能用手。這個40歲的老師，將這項22人的體育運動說成了18人。
學生將原本開角球的地方設(shè)成了球門，然后對攻起來。楊智忠說，兩個課間后，塑料足球就破了，里面的碎紙撒滿了院子，但學生們卻依舊玩得很開心。
查建偉的動作很熟練，他穿著破得已經(jīng)露出腳趾的布鞋，嫻熟地傳遞、進攻。他說自己最懷念第二個足球。當時，一年級的雙胞胎兄弟周印強和周印能，將家里一把壞了的雨傘布料拆下。查建偉把布拿回家，讓媽媽幫忙蠟染了一下，全班的同學總動員找碎布條。最后，大家把東西交給會縫紉的杞建國同學，經(jīng)過一個晚上的縫紉，一個橢圓形的“足球”就誕生了。這個“足球”軟而結(jié)實，踢在上面，也沒有塑料袋足球那么輕飄飄的。但這個結(jié)實的足球，也只撐了兩個星期。至今，大家仍對它念念不忘，
查建國踢球前，一直在懷里揣著一個麻布做的，只有沙包大小的足球。他說，這是他最近讓姐姐縫的，平時放在家里，偶爾帶到學校來踢一踢，怕壞。
記者手記
我的足球
送出太早？
來到發(fā)窩鄉(xiāng)的那天晚上，我和攝影記者住在了發(fā)窩鄉(xiāng)村的小石橋小學里。
這是一所典型的“一師一?！?。老師張秀美是一個23歲的小伙子，已經(jīng)在這里工作了3年。晚飯飯菜很豐富：炒雞蛋、花生米、土豆絲還有一個湯。我習慣性地想剩飯，但攝影記者袁烽很嚴肅地盯著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三兩下把飯扒光了。
從昆明到武定時，我和袁烽在市內(nèi)買了些筆，還有一個足球。我把足球送給了看到的第一個小學的孩子。但越往下走，我就越自責后悔：我后來看到的每一所學校，都比我先看到的學校艱苦得多。我們一共走訪了6所學校，我目之所及的，是一種無法想象到的貧困和封閉。特別是我看到舊方小學的孩子用垃圾自制足球時，我自責球過早地送了出去，以及東西買得太少。
其實，足球并不一定要送給最貧窮學校。孩子踢垃圾足球仍舊那么快樂，我們是否應(yīng)該為他們做些什么？
本報特派記者 龍婧 云南報道
攝影 本報記者 袁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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