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太陽神”的“神話”
說起戰(zhàn)上海的廣東人,不能不說說天天在熒屏呼喚“我們的愛天長地久”的“太陽神”,尤其是在強手如林的大上海一手托起“太陽神”的小廣東陶國光,盡管這位廣東太陽神集團華東經營部經理已經離任回粵,盡管“太陽神”已經在上海保健品市場“‘神’‘寶’大戰(zhàn)”中陷入重圍,但是,“太陽神”曾經在大上海締造的輝煌卻永遠令阿拉反思。
1989年初,和無數(shù)同鄉(xiāng)一樣,29歲的陶國光提著密碼箱踏上了黃浦灘頭。盡管這位商科專業(yè)畢業(yè)的小廣東被封為廣東“太陽神”上海經營部經理,但是,當時他的自我感覺并不太好。因為,1989年的上海人買滋補品只知道“人參蜂皇漿”,誰知道廣東冒出“太陽神”?更何況,上海人常常戴著有色眼鏡來看待廣貨。
開始幾天,陶國光并不急于一間一間地叩開藥店經理室的大門,因為他知道,即使有十分之一的經理開恩,這“太陽神”也只可能被塞在貨架的角落里?!霸谏虘?zhàn)中,沒有規(guī)模是無法產生經濟效益的?!睂Α翱煽诳蓸贰薄ⅰ鞍偈驴蓸贰卑l(fā)跡史很有研究的陶國光相信規(guī)模效益。這些天里,白天,他一家家商店跑,一塊塊廣告看;晚上,又找來一份份上海報刊琢磨,請來一批批上海醫(yī)藥界朋友聊天。
終于,他發(fā)現(xiàn)上海醫(yī)藥保健品行業(yè)的一個嚴重缺陷:信息控制不足!在已經納入市場經濟軌道的口服液市場,上海產品的廣告投入不會大于3%,盡管當時上海已經有不少口服液新產品問世,但是,上海人只知道人參蜂皇漿。而且,上海報紙已經在批評“泥沙俱下的蜂皇漿大潮”了。
陶國光的眼睛亮了。他清晰地記得托夫勒那一段關于市場經濟信息控制的妙語:“從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以大制造商為一方(在上頭),而以批發(fā)商和零售商為另一方(在下頭),權力的對比基本上沒有發(fā)生變化。導致制造商保持權力的原因之一是對信息的控制。制造商們身處信息控制的頂峰,是美國最舍得大做特做廣告的人,因為大做廣告易使他們得以有效地控制傳遞給顧客的信息?!?/p>
陶國光發(fā)現(xiàn):他和上海同行在營銷策略上存在的傾斜線很有可能是他成功的生命線。
于是,“太陽神”尚未在上海商店全面鋪開,陶國光已經開始在上海傳媒“五大戶”(三報兩臺)的廣告部穿梭了,廣告包了一個又一個,黃金時間黃金版面廣告價再貴他也在所不惜,他要強迫上海人接受這樣一個觀念:人參蜂皇漿濫市了,誰來補臺,唯我“太陽神”!
上海的藥店經理看不懂了:這個小廣東鈔票沒賺,廣告費鋪天蓋地花,阿是瘋了?!
為了讓廣告費取得最大的廣告效應,陶國光潛心研究了西方商品社會流行的CI(Corporate ldentity)理論,即通過特殊的設計和規(guī)劃,提出一套完整的、統(tǒng)一的視覺傳播系統(tǒng),強迫消費者接受。
在今天,為什么只要在傳媒出現(xiàn)黑色三角頂起紅色圓塊時,上海人就會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起“太陽神”?或僅僅出現(xiàn)大面積的白色色塊,底下壓上四條由粗漸細的紅色條塊,人們也會感覺到“太陽神”的存在?大大的狡猾的陶國光的CI理論確實結出了碩果。就拿“太陽神”產品而言,消費者服用一支口服液,就被強迫灌輸6次“太陽神”商標,首先是包裝盒上,然后是小小的盒封,抽開內盒,塑料底板上有一只,說明書上再加一只,看了瓶貼上的那一只后,在揭開鋁蓋后又有一只。
1990年,“太陽神”開始在大上海微笑了。陶國光在上海灘少說創(chuàng)造了500萬之銷售額,直逼得上海土生土長的“人參蜂皇漿”滿街掛出跳樓價。
但是,不知滿足的陶國光又把世界著名的美國藍吉利公司的全方位信息控制術移用到“太陽神”上。藍吉利為了推銷修面刀片、修面膏,不惜重金在世界系列棒球比賽上大做特做電視廣告,即使在與其產品毫不相干的美國小姐的競選上也頻頻亮相。陶國光則不惜巨金,參與上海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社會活動,從流行歌曲專場到時裝模特表演,只要是全社會的活動,他都樂意擠一腳。1991年夏,由他出資的胖墩夏令營還歪打正著為他做了一次免費廣告,一個小胖墩在游泳池受傷上法庭,樂于施助的太陽神公司的大名在報紙的政法新聞里頻頻亮相。
一個令人吃驚的數(shù)字在上海廣告界傳遞:1991年,陶國光在他管轄的華東市場,至少投入了3000萬元廣告費。你算算看,他為廣東太陽神集團和他本人賺了多少錢?
不過有一點是清楚的,那一年,他以100萬美元的巨資買下了連一般外商都不敢問津的豪華型的上海愛邦大廈二層整層樓面。當然,這個小廣東沒忘了在沿零陵路的玻璃窗上一枚枚地粘上黑紅相間的“太陽神”商標,以向上海人灌輸那份“天長地久的愛”。
陶國光成功了!1992年5月,32歲的陶國光終于成家了,如花似玉的上海許小姐成了他的心上人。蜜月期間,我在愛邦大廈陶國光的辦公室兼新房目睹了如下一幕:小許在為陶國光發(fā)FAX(傳真),陶國光在他那碩大的轉角寫字臺前辦公,烏黑的臺面上一塊白色座右銘上分外顯眼地寫著:“忍”?!耙呀浐馨l(fā)達了,還‘忍’它干什么?”我不解地問?!皼]有一個成功的人士不是靠‘忍’字起家的?!碧諊饣卮鹫f。我注意到,他的愛妻小許在會意地微笑。
1992年8月下旬,如日中天的廣東太陽神集團突然有了一個重大的人事變動:陶國光奉命調離上海。
8月30日,我到上海衡山賓館為已經卸任即將打道回府的陶國光和他新婚燕爾的妻子送行。以下是匆匆之間的簡短對話:
“陶先生,我曾經在廣州《南風窗》雜志發(fā)過一篇關于“太陽神”墻里開花墻外香的文章,你認為‘太陽神’商標大約值多少錢?”
“確實,‘太陽神’的主要市場在華東,尤其是上海,要正確評估‘太陽神’商標的價值不太容易。但是,可以參考的是,美國‘可口可樂’商標據(jù)說值20億美元以上。當然,‘太陽神’不可能值那么多?!?/p>
“你在上海商界搏擊4年就一手托起了‘太陽神’,可以說是強龍能斗地頭蛇,你認為廣東人和上海人比較,市場經濟中的優(yōu)勢在哪里?”
“相當重要的一點就是在營銷策略上,起點高、創(chuàng)意新、CI意識強、信息覆蓋廣是廣東人的大手筆,上海人明顯滯后了。”
“在功成名就的時候,你突然告別曾經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大上海,是否有太多的遺憾?”
“對不起!李先生。我無可奉告?!薄?/p>
據(jù)說,在陶國光離開上海的第2天,上海有好幾家口服液生產廠擺開了筵席。
“如果廣東人有1000個陶國光戰(zhàn)上海的話,我真不敢想象!”一位廠長悄悄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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