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生育能力和生育文化,在進一步向出生率走低的方向演進,在可見的未來,這一趨勢將長時間保持不變,不再能夠回頭。
2006年12月份的北京媒體,同時報道了首都人口與發(fā)展論壇關于北京市近年來人口形勢的一些分析。據有關機構調查發(fā)現(xiàn),與1990年相比,北京35歲以下的育齡女性生育意愿已明顯降低,1990年一半的育齡女性在25歲時就有孩子了,目前這一年齡已提高到28歲;而在35歲以上育齡婦女中,未生育的比例越來越高,其中35歲仍未生育的比例,已由1990年時的4.08%上升到今天的11.79%;另外,在允許生二胎的獨生子女家庭中,有六成以上打算只要一胎或者不生育。
這些數(shù)據無疑表明北京市居民的生育文化,在最近十余年間又向不愿生育的方向,推進了一大步。北京的情況又是整個中國、特別是中國那些大城市的一個縮影,如今上海、廣州和北京這些地方,人口出生率都已在1.0左右徘徊,居低不上。
人口出生率和生育意愿下降,不愿多生孩子的生育文化的形成,其實又非中國一家,而有著世界一般性。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一些發(fā)達國家經歷一段時間的人口增長后,又重新出現(xiàn)人口低增長甚至停滯現(xiàn)象,而到21世紀初的現(xiàn)在,這種人口出生率低于世代更替水平的現(xiàn)象,已經蔓延至世界絕大多數(shù)國家,無論先發(fā)國家還是后發(fā)國家皆是如此。就連一向認為高出生率的非洲和穆斯林社會也不例外。印度、伊朗和埃及這些在人們印象中生育水平較高的國家,其實與20年前相比,其生育水平都已明顯在下降,印度目前總和出生率為2.3,只比美國略高,伊朗目前大約只有1.8左右,竟然比美國還低。遙想20年前,這些國家的總出生率,都還在5—6的高水平,短短時間內的巨大變化,令人難以想象。
從長遠來看,決定人口能否增長的,還是要看人口出生率。在世界性地出現(xiàn)出生率下降的現(xiàn)象后,現(xiàn)在人們所關心的問題,已轉向另外一個:那就是出生率的回升,是否還有可能?
根據以往經驗和種種研究,許多人已經得出悲觀結論:出生率下降和人口負增長問題,將帶有長期性,不太可能人為逆轉?;仡櫄v史,發(fā)達國家的人口出生率,大多從19世紀末就已開始下降,而法國更“一枝獨秀”,在19世紀前半期就已率先出現(xiàn)這種情況。因此早在19世紀中期,歐洲國家們便開始重視出生率下降問題的研究。法國人普萊將法國生育減退的原因歸于法國獨特的遺產分割制;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時法國人杜蒙則提出了社會毛細血管現(xiàn)象說;而德國的布倫塔和蒙伯特則提出了福利說;此外還有勒魯瓦。博列和貝蒂龍的文明說等,不一而足。
而據日本學者大淵寬和森岡仁歸納,這些生育減退理論又都可列舉各種要因,如:廉價而安全、方便的避孕方法的普及;女性教育水平和社會地位的提高;教育的義務化與子女的經濟價值下降;人口社會流動性的增大;從事非農業(yè)生產的女性增多與生育、育兒機會成本的增加;支持多育思想的宗教信念的下降;對傳統(tǒng)行為規(guī)范的繼承起阻礙作用的城市化和核心家庭化;老齡保障與其他社會保障制度的發(fā)展;嬰兒死亡率的持續(xù)下降;等等。
由于以上這些因素大都隨發(fā)達國家的工業(yè)化和城市化進程而出現(xiàn),研究者普遍認為,出生率下降和人口減少,是人類工業(yè)化和城市化的必然結果,隨著它們的推進,人類生育環(huán)境發(fā)生了深刻轉變,促使人們的生育意愿不斷降低。這一結論盡管不是金科玉律,但它卻給我們觀察人口出生率問題,提供了一個最有效的客觀依據。
在19世紀中期以來,世界一些國家在經歷出生率下降現(xiàn)象后,又曾因為各種原因而產生過出生率的回升。
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之后,發(fā)達國家就普遍經歷過人口出生率的回升。然而,在21世紀上半葉的世界上,這種經歷重現(xiàn)的幾率,已經極其微小。原因在于,那時這些國家的城市化和工業(yè)化水平,還并不是決定性的,在各國人口中,農村人口還占有主要地位。但今天發(fā)達國家都早已完成工業(yè)化,人口絕大多數(shù)已生活在城市,而發(fā)展中國家也大多步入工業(yè)化中期,城市化水平顯著提高。
這與以往截然不同。
除此之外,隨女權主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興起,女性解放的幅度,也完全為往昔所不可比擬。而近半個世紀以來人類物質性生活樣態(tài)的急劇改變,也已導致全球各地普遍性的生育能力降低。更遑論鼓勵生育的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宗教對社會的影響,已遭到極大削弱。如上種種,都使人類生育能力和生育文化,在進一步向出生率走低的方向演進,在可見的未來,這一趨勢將長時間保持不變,不再能夠回頭。(程亞文 作者系北京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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